今天是西方传统的愚人节,忽然想起文艺复兴时期油画名作《愚蠢的治疗》。放眼世间事,唯愚不可医也!
在黑暗的中世纪欧洲,曾流行过一种奇特的治疗手段——“医愚”。传说,人之所以愚笨,是因为头脑中有一种“愚蠢之石”,只需通过外科手术将石头取出,人就会变得聪明起来。
文艺复兴时期,油画名作《愚蠢的治疗》,描绘的正是这样的场景。此作出自尼德兰画派代表性人物、荷兰“怪才”博斯之手,丰富的细节充满讽刺意味,无情鞭挞了所谓“上流人士”的愚蠢与虚妄。
博斯《愚蠢的治疗》年
画中,头戴“漏斗帽”的医生操着手术刀,装模作样在病人头顶比划着。一副贵族装束的病人,坦然坐在专用手术椅上,眼神睥睨众生,仿佛一下子自觉“聪明”了不少。另外两个陪衬的人物,分别是教士和修女。前者手执酒壶,一手做势在庆祝“手术”的成功。头上顶着书本的修女,若有所思,好像在对“手术”过程进行冷静分析。
事实上,医生的“漏斗帽”是江湖骗子的象征,开颅手术也不过是以动物血肉伪造现场。一场骗子忽悠有钱蠢人的*把戏,因为有了当时特权阶层教士、修女的“站台”,变得正当、合理起来,愈发强化了画作的讽刺意义——本为“医愚”,却更显出愚者之愚了。
今天看来,“医愚”之说可谓荒诞不经,几乎等同于流行的“成功学”培训。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,任何时候从不缺这样的客户,渴望变得“聪明”起来的大有人在,市场需求旺盛得很。只不过开颅取“愚蠢之石”手术,换做了种种精心设计的洗脑功夫,连那些劳什子动物血也省却了。
“愚病”者,最大问题在于自以为是。偏执得如同石头,岂不正是脑子里藏着“愚蠢之石”?能够被传销组织、以及一切以控制人的思想为目标的组织所俘获的,并非头脑灵活的普通人,恰恰是那些“一根筋”。因为深信他们愿意相信的,自然可以接受一切超越常理、匪夷所思的荒诞事物。而在这些人看来,整个“治疗”过程却是何等的光荣,何等的荣幸,何等的得意洋洋!看看社会上那些总裁班、“成功学”训练班,时时都在上演集体癫狂癔症、大跳“抓钱舞”,无不是“愚病”重度患者的生动写照。
这就不难理解,为何那么多人会对明摆着的常识选择性失明,心甘情愿为“上线”贡献一切,八匹马也拉不回来。
从来没有救世主。给愚者诊病的郎中,自己的盘面也是一地鸡毛。指望听一场跨年演讲、几门“付费课程”就实现人生的跨越,无异于找“漏斗帽”医生开颅,委实可叹,可怜。
《聊斋志异·小翠》篇,也有一个关于“医愚”的故事。狐女小翠为报恩(注意,是“报恩”),嫁给了王太常的傻儿子。作为玄界物种,狐女的做法是把傻老公上笼蒸。蒸得半死不活,终于医好了痴病,“自此痴颠皆不复作,而琴瑟静好,如形影焉。”
情节虽不必较真,却闪烁着人性的光辉,十分美好。狐女尚知报恩,人有时候真不如妖。
回到这幅画,不能忽视的是教士、修女的存在。如果缺失了这两位“正面”人物的见证,画作的内涵就要大打折扣。江湖骗子的伎俩之所以容易得逞,离不开各种“正能量”的加持,诸如慈善家、好人、先进分子……层层光鲜的遮羞布,只为掩饰丑陋不堪的内在。有人肯花大钱买“名”,是有切实需求的。“站台”的教士、修女们,难逃帮凶嫌疑。
愚病,无药可医。“漏斗帽”的化身也从未绝迹。唯一或可补拙的,还是勤快一点,脚踏实地做好手头的每一件小事吧。
文:老茶*(茶界独立评论员)
老茶*